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根的雕塑

时间:2024年01月23日     来源:吐鲁番日报
  ■王 英

  家是一本永远翻不完的书,捧书拥读时脑海里总会凸显出父亲的身影,尤其经历风霜所凝结成的倔强与固执的眼神。从我儿时起,父亲就对文化相当重视,虽然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。从我儿时起,父亲一直鼓励我读书,他所向往的是自己的儿子能走出脚下的土地,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自己的抱负。
  父亲从1957年一直在队里当干部。那时候还没有包产到户,我家人口多日子过得很紧。父亲虽然自己过着穷日子,却愿意帮助别人,村里谁家有困难他都会无私地伸出援手,他的厚道、直率、助人为乐全村人有口皆碑。我上初中的时候,在县医院工作的姑姑因为工作忙,将刚出生不久的表妹送到我家,让父母照料。为了让年幼的表妹有奶粉喝,父亲将母亲陪嫁的两只银手镯卖了。表妹在我家被悉心照顾了五年,直到姑姑的家境好转才被接走。
  父亲虽然文化不高,却喜欢读书,那年月村里有图书室,他总会去那里借阅拿回家中来读,大多是文学作品。我记忆深刻地有《林海雪原》《红旗谱》《艳阳天》等等,父亲有的时候会念给我们几个孩子听。
  记得在我8岁的时候,村里有一座老爷庙。老爷庙坐落在村的街西头,供奉的是关公关云长。大庙坐东朝西,雕梁画栋,红墙碧瓦,飞檐辉映,气宇轩昂。每到集日那天,大庙的正门便早早打开,当时来大庙的人都是借着赶集前来上香求药的。父亲告诉我村里缺医少药,人们得了病只能祈求神佛,可香灰之类的东西根本治不了病。
  当时父亲抚摸着我的头,感慨地说:“你长大后,如果能当一名大夫,给村里人看病该多好呀!”望着父亲满含悲伤的眼睛,那一刻,我在心里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要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。
  我告诉父亲,自己长大后一定做一名医生。回到家里,父亲给我找出两本从外祖父家拿回来的《中药汤头歌》《药性赋》来,嘱咐利用早晚时间背诵,以便从小就为长大后从医打基础。此后,我一有空就翻看、阅读、背诵《中药汤头歌》和《药性赋》。半年后,我就能倒背如流了。父亲看着我,满脸的喜色,破例让母亲炒了两个鸡蛋,喝了一茶杯的白酒。如今我能成为一名医生,与父亲让我童年背诵的这两部古医药书密不可分。
  父亲是个要强的人,我小时候每年麦收时节,村干部都要下田劳动。记得有一年麦收,父亲割麦子回来,就一头倒在了炕上。母亲问他怎么了?他说自己腰疼,掀开父亲的衣服,他的腰部肿得老高,母亲急忙拿来热水把毛巾泡进脸盆,在拧干后用热毛巾给他热敷肿的部位。父亲疼得一夜没睡觉,第二天,父亲也不听母亲的阻拦,扔下一句:“我是村干部,我不带头谁带头?”父亲还是拿着镰刀下了地,后来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。
  1985年1月,我退伍回家。回家后,我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,拿出复员费,租下村街上一间房子。父亲帮着我到县城买木材,找木匠打药阁子,随后,装修房屋,挂出牌子。每天从诊所回来,父亲都会问我一天接诊的情况,并告诉我,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,不是发家致富。我笑着告诉父亲,今天我又没要村里某某的医药费,因为我知道这个家庭不富裕。父亲脸上会露出满意的微笑。
  1992年,我与人经过外出考察,创办了一家医院。进城后,我想把父母接到城里来照顾,可父亲极力反对。他说自己在乡下住惯了,住楼房不习惯,再说城里也没有土地,种不了庄稼和蔬菜,这样的话会把他闷坏了地。虽然我多次苦苦相劝,父亲却不为所动,依然和母亲在村里过着简朴的生活。
  而今,父亲已去世5年,每每怀念起父亲,我觉得在自己的言谈举止中看到父亲遗传的因素,倔强的性格,不服输的精神。我知道,爷爷是父亲的根,父亲是爷爷的枝;父亲是我的根,我是父亲的枝,这根与枝血脉相连,生生不息,如一条系在岸上的缆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