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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机器鱼”遨游银白的“棉海”

■文/图 支 禄

时间:2024年12月27日     来源:吐鲁番日报
  胡杨流金,棉花吐银。
  又一年,我们来到了托克逊县库米什镇英博斯坦村。一望无际的天空下就是一望无际银白银白的棉田;一条“绿色长廊”长驱直入,横穿整座村庄,气势浩荡,荒凉已经勒不住这奔腾不息地绿;四季轮回中,一粒粒种子来到这里入土扎根,徐徐和风吹来,定破土而出,生命的枝叶闪闪发光……
  “英博斯坦”是维吾尔语音译词,意为“新的绿洲”。
  英博斯坦村地处天山南麓。此时此刻,远看天山,峰峦叠嶂,挺拔而起,犹如时光深处的巨人,在这里打造出了一块种植棉花的宝地:日照时间较长,多风少雨,土质优良……闭上眼,细细想,一旦棉花的种子蹦蹦跳跳来到这里,等于一个人伸出手天上就掉下来了“馅饼”。英博斯坦村也就成了托克逊县有名的“棉花村”,今年该村种植了5万多亩棉花。
  时光之河,溯流而上。一个人想了解吐鲁番人种棉花的蛛丝马迹,不妨打开《梁书·西北诸戎传》:“高昌多草木,草实如茧,茧中丝如细纑,名为白叠子,国人多取织以为布。布甚软白,交市用焉。”这也是关于新疆地区种植棉花最早的记录。告诉我们在公元五到六世纪时,吐鲁番人已经种出棒棒的“新疆棉”,而“布甚软白,交市用焉。”一句,更令人骄傲不已,当时,棉纺织业在这里十分兴盛,棉布频频“露脸”交易市场。
  一千多年过去,字里行间,让人还能感到那时的温暖,再大的风沙也吹不走。
  行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,一辆接一辆装着棉花包的重型载货汽车从村里出来了,一辆接一辆重型载货汽车从村里进去了。来来去去,忙忙碌碌,为的是把大地上长出的“云朵”运向更远的地方,温暖更多的人。车辆稍停的片刻,总有司机从驾驶室的窗口稍稍探出来,笑眯眯地点一点头,意思是和路人打打招呼。
  一目了然,英博斯坦村该快到了。12年前,我去库尔勒办完事,回来有点晚,就选择在这里落脚。
  沿着柏油马路,继续前行,总觉得有《桃花源记》中的那么几句:“土地平旷,屋舍俨然,有良田,美池,桑竹之属。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……”可又心生疑问,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,世世代代以种地为生,在这个季节应该是一派“农月无闲人,倾家事南亩”的景象,可英博斯坦村很少看见“往来种作”的人。
  正当纳闷儿时,车又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。路边,一位瘦个子男人一动不动地站着:什么事让他如此痴恋呢?我们随即下车。这人雷打不动,照样聚精会神地望着,也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打断看远方。但凭直觉,也许人家早已觉察到有人来,只顾忙着望远,不想吭声罢了!嘿嘿!片刻间,果真用手指着远处,兴奋地大声说:“快看,机器鱼!”
  “机器鱼?”话音刚落,我迫不及待地凑上去,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。
  “采棉机,怎能是机器鱼?”让人一头雾水。
  “难道觉得不是吗?”口气坚定,毫无商量余地。
  一问一答,当我再次抬头目视劳作的采棉机时,心里一下子也举双手同意“机器鱼”的看法。
  棉浪滚滚,浪涛银白,犹如海洋。一台台采棉机“鱼儿”样,一头扎进大块大块的“棉海”,正淋漓酣畅地游啊游!此刻,大地深处传来:“春天,在特别大的地里播下特别多的种子,秋天,就开特别多的银白银白的花,还产下特别大的‘金蛋蛋’……”
  有风跑过,时不时,突突的机器声一大把一大把地送到耳朵,激起心里的喜浪涟涟,真是:一路欢笑一路歌啊!
  为了大饱眼福,我们索性开车抄近路朝“机器鱼”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  等到了跟前,才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“鱼”,一路喊着、走着、吃着,在棉秆儿唰唰地响动声中,左一把棉花骨朵儿,右一把棉花骨朵儿,大把大把地喂进“嘴里”,又大口大口地“嚼”,像我们抓着一大把钳子,大口朵颐地“撸”串儿。铁齿钢牙的“鱼”,竟然撸得呲呲的响呢!然后津津有味地吞入“腹中”。有人用手机盯着时间,大概估算了一下,从采摘、压缩、打包,一气呵成之间,差不多十来分钟时间,然后,屁股稍稍一撅,“咚”一声,就从后面撂下了一个圆咕噜噜的“大蛋”。“蛋壳”的包装膜成金黄色,大伙儿就戏称“金蛋蛋”。
  在英博斯坦村,“机器鱼”的种类多着呢!在另一块刚刚采收过的棉田里,“大甲鱼”分头行动,忙着回收滴灌带,逐行耙出、分拆、有序卷起,然后“扛走”。一路吃干榨尽,接下来翻耕时,不会让犁地的“鱼儿”左右犯难了。
  连地头的一棵草也心知肚明,“大甲鱼”说的还不是东方红牌大马力拖拉机。
  看着如此热闹的场景,地头的“大螃蟹”待不住了,咚咚几声,粗声粗气地说:“再不动就来不及啦!”话刚说完,伸出长长的手臂,五丁力士样,用尽力气先牢牢地夹住“金蛋蛋”,头稍稍一转,再稳稳地地装到大货车上。
  由于“机器鱼”包揽了棉农的活儿,即使在最忙的季节,田间地头,已经很难看到“往来种作”的人了。
  更令人捧腹大笑的事,村里有几个人误认为我们是游客,兴致勃勃地大老远跑来免费“导游”。是啊!金风送爽,河滩里胡杨大放光芒,一树一树,金灿灿的,犹如秧歌场上的花灯,扭呀扭!左一棵,叫美翻天,右一棵,就是乐上天……三天两头,总有看金胡杨的人远道而来。
  我们说明了来意,一起就开始看“机器鱼”穿越棉田,看着看着,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:“‘机器鱼’多走了路,咱们就少跑了腿!”“看来种地已不是原来的三折一窝,面朝黄土,背朝天啦!”“我家600多亩地的棉花,还不够一条鱼‘吃’一天呀!”“‘鱼儿’的‘胃口’有点大,一连吃了二十个小时,丝毫没有歇息的样子!”……
  正当人们兴奋点集中在“鱼儿”吃“棉”吐“蛋”的事,采棉机的驾驶员小张该休息了,似乎机器还没停稳,人从驾驶室轻快地跳了下来,眨眼间,来接班的人“飞”了上去,一个无缝对接。他笑眯眯地说,这种采收打包一体机将棉花从棉秆上“咬掉”,并通过气流将棉团弄干净,再推送到储存车厢……
  小型采棉机每隔10分钟便能吐出一个“金蛋蛋”,差不多800公斤,每天可完成300亩地的棉花采收打包。大型采棉机就不一样了,不到30分钟,只听“哐当”一下,吐出一个两吨多的“金蛋蛋”,每天一口气能干600多亩呢!
  “机器鱼”忙了起来,农民真的闲下来了吗?不来打理土地,又去忙些什么呢?……带着疑问,驱车来到阿不来提·艾合买提的家“刨根问底儿”。
  一脚踏进门,映入眼帘的是一砖到底的房子,进屋一看,电视、冰柜、空调、冰箱、微波炉……样样齐全,用阿不来提的话说,有棉花站在背后撑腰,也就“添置”了这么多。
  今年39岁的阿不来提,与棉花打了20多年交道。今年,他家种了800多亩棉花,长势良好,骨朵儿又大又白,粗粗估计:一亩地预计能产400到500公斤。
  “种地收入一年50多万元,加上机械化作业收入15万多元,年纯收入基本保持在70万元左右……”说起家中的收入,阿不来提满脸堆着笑容。停了一会儿,他又说享受着农机补贴、棉花种植补贴等惠民好政策,又搭乘上全程农业机械化、智能化种植的快车,从未想到种地原来可以如此“轻松”。
  “幸福的生活干出来的。”
  阿不来提是个闲不住的人,眼光放长远,脑瓜子一灵活,他就购置了铲车、挖掘机、大货车以及大马力拖拉机等,瞄准更多地挣钱门路。平常,不管谁一个电话,他就开上“大家伙”上阵,干些装卸、修路、运输、平整土地之类的活儿,钱袋子也就越来越鼓,谁不愿意让日子过得流金淌银呢?
  正说话间,一个矮个子男人迈着八字步,悠悠地穿过院子,旁边有人瞭了一眼皮子,不紧不慢地说来者是二戈壁种棉大户刘水中。
  被誉为种棉“土专家”的刘水中是河南许昌人,“棉龄”已经10多年了。多年前,他辗转于库尔勒等地,听到英博斯坦村是种棉花的天堂,2005年来到这里,先看完地,和家里人一碰头,一心一意,就撸起袖子干了起来。如今,他家种了2000多亩棉花,村里数一数二的种棉大户。
  “天上飞着无人机,地上跑着采棉机。播种有北斗导航,浇水有自动滴灌,种地打药采棉花,嘿嘿!手机一拨全干完。”聊起种棉花的事,刘水中如同说快板,倒豆豆样和盘托出。
  “机械化真神奇!如果以前整地、播种、间苗、除草、打药、采棉等主要靠劳力,就得隔三岔五,一遍又一遍地做!遇到大热天,累得人气要上不来的样子,如今,传统种棉方式,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,大伙儿省时省力又省心。”刘水中又说道,“水情、旱情、虫情、病情、草情啦!土地承包人和经营者通过手机APP,随时掌握棉田的情况,再不用跑断腿了!”
  早已“解放出来”的刘水中,与村里的大多数人一样,动起脑筋,开辟“第二战场”,拓宽致富门路。
  如今,刘水中干出了不少名堂:养牛400头,成了人人认可的“牛大王”;养鸽子,100多只,人在炕上躺,钱从天上来;养羊,100多只,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财源广进落地成真。村里有人开玩笑地说,如果再养鱼,就是“海陆空”全天候作战了。
  行走田间地头,我们碰到了英博斯坦村党支部副书记邓琛,正忙着查看村里的采棉进展情况。
  “一到采棉时节,南北疆棉花同时采摘,我们就得走家串户,从采摘价格、采收质量、采棉机调配等方面做好一条龙服务,样样做得细一点,扎实一点,棉农悬在嗓门的心就能一下子落下来。”邓琛说,今年,调来了11台采棉机在村里同时作业。
  停了片刻,邓琛乐滋滋地说,近年来,让劳力从棉田里“解放出来”,无论是土地管理、棉花种植,还是棉朵采摘等环节,取而代之的是专业高效的机械化作业。
  话刚说完,邓琛就转身而去,匆匆忙忙,赶往下一个点。
  时间过得真快,不知不觉间已到黄昏,金色的阳光洒满村庄!
  “金色的太阳照边疆,丰收的棉田翻银浪,机器采棉轰隆隆地响,采下的棉花像山一样,火车飞机送往四面八方,新疆的棉花天下扬……”忽然,一支旋律优美的歌曲从农户家的小院飘出来。
  伴随乐曲声,村庄油画样在大地上铺开:村头村尾,绿树环抱;房前屋后,花花草草;炊烟袅袅,鸡鸣犬吠……天地之间,一台台“机器鱼”忘记了“休息”,依旧游在雪白雪白的“棉海”,犹如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,演奏丰收醉美的乐章。
  童话的般的英博斯坦村,正是祖祖辈辈诗意的栖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