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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蚀琴键唤醒的千年记忆
■梅 子
时间:2025年04月02日
来源:吐鲁番日报
又到了春光明媚的时节,去托克逊的盘吉尔怪石林爬山吧!那十二级的西北风掠过托克逊戈壁时,让沉睡的玄武岩突然开始呼吸,恍如丝绸之路上失传的箜篌曲。约吗? 初次去怪石林,是援友打电话相约跟随一帮徒步旅游爱好者一同前行。援友在高昌区第二中学支教,与援友的初次见面是在进疆的飞机上,万里高空,援友兴奋地和我介绍他了解的新疆,在他绘声绘色地讲述描绘中,大美新疆逐渐立体起来。 那天早上,援友打电话说他们开车来托克逊县城接我,接到后我们从县城出发。托克逊是一座典型的戈壁城市,出了城,放眼全是茫茫戈壁,途经“小魔鬼城”,我们下车拍照,眼前这嶙峋怪岩如上古妖兽的利齿,将我这都市文明浇筑的心灵铠甲层层蚀穿,既是“小”便应该还有“大”,援友告诉我,“大魔鬼城”在克拉玛依,一个小魔鬼城已经是如此让人内心震颤,那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土墩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利器从中削切,又似乎是千万年前被雨水冲刷留下的水纹,大大小小的土墩遍布宛如土夯的千年故城,偶有风啸声,时而浅唱低吟如泣如诉、时而高歌嘹亮万马奔腾,而这些让你产生错觉的其实是托克逊的“风”,托克逊的风是位醉酒的雕刻师,它把十万个春天的耐心都揉碎在砂岩里,用盐粒与石英砂调成金刚砂,裹在呼啸的袍袖间日夜打磨。那些被雕凿成尖塔的土墩,原是它醉酒后摔碎的陶罐——风刃沿着岩石的泪腺切入,将古河道沉积的泥岩剖成半透明的书页,每一道波浪纹都是它用沙砾笔锋写下的狂草。 当西北风灌满峡谷的喉咙,嶙峋的雅丹便成了它的琴箱。盐碱结成的灰白地壳在风中崩裂,发出编钟般的清响;被蚀空的岩窍吞吐着气流,呜咽声里混杂着丝绸之路上失传的箜篌曲。那些看似雨水冲刷的竖状沟壑,实则是风用三亿六千万次日升月落磨出的刻痕,每道凹陷都蓄着骆驼商队遗落的铜铃声。 最诡谲的是风在黄昏的变奏。它把夕阳熔成液态金箔泼向岩壁,让棱角分明的土丘突然化作燃烧的宫殿群。当暮色漫过山梁,风便收起刻刀,将碎落的岩屑聚成赭色旋涡——那是它留在魔鬼城砖缝里的落款,每粒沙尘都藏着一阕未破译的西域密码。 还没有从眼前这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杰作清醒过来,援友便催着赶路,听说是去爬山,心里很是抗拒,因为在南方岭南地区,见惯了大大小小的山,出门见山,感觉世界除了山就是山,在我心里,山已经勾不起我任何想去攀爬的欲望,抱着慵懒随遇而安的心里,随大流地走进了“怪石林”,那时的怪石林景区正在建设之中,还不要门票,爱好户外徒步旅游的人们不知什么时候把怪石林的独特传了开来,慢慢地,怪石林成了附近甚至乌鲁木齐假期游玩徒步的好去处。怪石林光秃秃的,山上没有任何植被,就像人裸露了全部肌肤成天暴晒在太阳底下。 刚入山,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,还没整修的路偶尔还有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碎石,同行的同伴却兴致盎然,我心里还在偷偷纳闷:出门这一马平川的万里戈壁滩,是没见过山吗?此时,金秋阳光正好,透过墨镜,仰望天空,除了我们的声音,四周寂寥,空旷无边。忽抬头,见一猫头鹰蹲立云中,以为产生了幻觉,揉揉眼睛再看,阳光里的“猫头鹰”是石头化成,似乎是经了千年演绎的化石,静守时光以待流年。 再放眼,满山的怪异嶙峋、形态各异、造型别致的各种动物突然一下子像从四处飞奔而来,它们是来参加动物界的运动会的吧!有仰天长啸的飞马、有哝哝细语的连心母子、有久别重逢的情侣、有等候静坐痴人…… 一时间,我被眼前这惟妙惟肖的“动物世界”所吸引,目光所及皆是美好。盘吉尔的石头会走路。当我俯身触摸那些布满孔洞的岩壁时,指腹突然触到某种温热的震颤——这分明是风蚀万年的玄武岩,却在阳光蒸腾下跳动着类似骆驼喉结的起伏。援友说这是地脉与天风在石头里对谈,可那些蜂窝状的蚀孔分明像千万张微启的唇,正含着大漠干燥的呼吸。 沿着砂岩裂缝攀缘而上,恍若闯入创世神未完成的草稿本。两座对峙的巨石被风削成镂空的棋盘格,斜射的光束穿过孔洞,在赭色岩壁上投下游动的光斑,像群星遗落的鳞片正在寻找归途。有块鹰喙状悬石卡在山脊,明明该是摇摇欲坠的姿态,却在呼啸北风中显出比青铜鼎更稳重的庄严。 我被这迷离的山石所折服,已经完全忘却了上山时心情的不友好,不知不觉,已过正午,日影渐斜,那些刚刚还棱角分明的兽形岩,突然被暮色熬成半融化的金汁。仰天长啸的飞马脖颈流淌出液态光影,连心母子石的眼窝里涌出紫红色的霞霭。风掠过岩柱顶端的气孔,吹奏出忽远忽近的埙声,恍惚有支驼队正从西汉的黄昏走来,驼铃震落的铜绿悉数嵌进了岩层皱褶。我们不敢逗留到暗夜,一行人赶紧从山中撤离。可我的脑海中却在不断描绘着暗夜降临后,怪石林显露的魔性:月光为每道风蚀纹路镀上银边,那些白天憨态可掬的“猫头鹰、飞马、石熊、石龟……”此刻,都在深蓝夜幕下伸展出妖异的轮廓。有柱状岩群在星辉中幻化成被定格的浪涛,而白垩纪海底的贝壳化石,正从岩壁裂隙里渗出潮湿的咸腥——这方圆三十里的坚硬岩石,竟在亘古长风里修炼出了液态的魂魄,那些被风啃噬出螺旋纹路的岩柱,多像直立行走的巨型沙漏。它们用身上的每一道蚀痕记录着时间的流速,当十二级大风在深夜撞响岩壁,或许正是光阴在给这些不朽的雕塑校准年轮。 暮色漫过山梁时,我们已撤至山口。回望这片被夕阳熔成琥珀色的魔幻石林,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岩缝中渗出的埙声。那些被风蚀出螺旋纹路的石柱,此刻正将最后一缕日光纺成金线,缝进岩层千层褶皱里。我忽然明白,这里的每道蚀痕都是风与时间签署的契约——当十二级大风在子夜撞响岩壁,或许正是远古海洋的潮汐在岩芯深处复苏,那些被盐粒封印的贝壳化石,正通过蜂窝状的岩孔向星空传递着白垩纪的密语。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颠簸里,我的掌心仍残留着玄武岩的震颤。月光悄然攀上后视镜,将怪石林的剪影拓印成流动的青铜浮雕。恍惚间,那尊仰天长啸的飞马竟在镜中振翅,它的鬃毛里抖落出细碎的星芒,而连心母子石的眼窝里,两粒石英砂突然迸发出幽蓝的磷光——这究竟是暮色施予的幻术,还是岩层里沉睡的西域密码正在觉醒?风裹挟着沙粒轻叩车窗,像是某位醉酒的雕刻师在邀约:待岩芯里的液态魂魄蓄满月光,且来续写这场未完成的千年对谈。 (作者系湖南省第七批教育援疆队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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